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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知交仗义虎驱阴气 老友零落送终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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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第二天艾椿怀着沉痛的心情,去了傅副市长家,但是很失望,重门紧闭,小院寥落。睍莼璩晓沈园是一个没有单位的人,又去哪里能找到她呢?去她的书店,店门紧闭,门上贴一告示:门面转租。

    沈园陪伴父亲似的傅副市长是艾椿心中一道美丽的风景。后者永远走了,前者没了踪迹。彩云在何方?只给辽阔的天空美丽一场。嗟乎!

    回去的路上让一辆小车给截住,车门打开,是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艾教授,艾老师,您去哪里?好久没见您老了。”

    “找一个朋友没见到,这就回去。”艾椿教授说。

    “上车,我送你回去。”

    “你有公事,不麻烦了。”

    “去市政法委开会,送你回去再去也不迟,正好我有些事要征询您。”艾椿被这师从了三个月的学生请进了小车,弟子一边驾车一边说,“我碰见过你女婿乔律师,问过您在哪忙,我打你家的电话没人接。”

    不一会,小车就进了大学,拐两个弯到了艾椿的小院前,刑警队长说:“艾老师,我就不去你家了。有件事我想对你说一下,请你转告师母,娱乐场所尽可能少去,前一阵她去得多些,那里的情况比较复杂。”

    艾椿先是愣了一下,这“师母”是谁呢?但很快就明白十之*是紫蛾。

    进了家,艾椿疲惫的斜靠在沙发上,他忽然想抽烟了,抬头见对面墙上自己在一方宣纸上写的两个字:清肺。围绕着“清肺”是用红墨水写的许多不同的日期,每一个不同的日期见证了艾椿一次次戒烟决心,下了好多次决心才终于戒了两年的烟。那方宣纸远看就像一幅现代派的画。艾椿闻了闻预备招待客人的烟还是放下了,想到自己同柳留梅两人的十一年的孤旅还得进行下去,没有一个比较健康的肺不行。想到为死去的老友们在清明时多扫几次墓,同病残的老友多聊几次天,没有一个清晰的肺不行。可想着想着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近傍晚的时候,近乎昏睡的艾椿教授才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懒懒的拿起话筒:“谁啊,请讲!”

    “找你太难了!”艾椿一时没听清是谁的声音,没有及时搭话。

    “我是紫蛾,我一直在找你,你的手机座机都打不通。”

    “你在哪?”

    “你没见显示号?我在家。”紫蛾命令似的,“你来我这里吃晚饭!“我都准备好饭菜了,栀子也在家。”

    艾椿教授听说栀子在家,有了精神,有许久没见到她了。另外,问一下紫蛾老去娱乐场所干吗,乃至受到便衣的注意。

    “那好吧。”艾椿想了想说,“那我七点准时到,你把门虚掩着,免得我敲门。”算起来这么多年艾椿教授一共去了紫蛾家四趟,每次都是不得不去,但是每次去敲门,对门的胖乎乎像熊猫的中年女人一定把门拉开一条缝,这可不是可爱的那一条缝,真是让人受不了缝中那双眼。

    紫蛾的简易房间里照例是水洗般的洁净。栀子愈加有漂亮女孩的成熟美,但脸色有些苍白。

    艾椿教授原以为杨兵会来陪他吃饭的,三个人的晚餐桌上母女俩人都没有提到杨兵,艾椿教授也就没有说及杨兵为傅副市长写悼念文字的事。看到栀子的慵倦,艾椿估计她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不如意事*。吃完了晚饭,紫蛾在厨房洗刷,艾椿同栀子闲聊着。一会,紫蛾端来一盆热水,对女儿说:“你洗完休息去吧,别忘了吃药。”栀子洗完后,就去房间休息了。

    艾椿教授本想就着栀子洗过的盆里的热水洗,让紫蛾挡住:“换一盆吧!”紫蛾换了一盆水后,放进一条新毛巾,艾椿洗完脸和手后, 就要把水倒了,紫蛾栏着说:“别倒!”说时,就着盆里的水洗了起来。

    “到我房间坐一会吧!”紫蛾说。这时,听得有人敲门,紫蛾示意艾椿去她的房间,艾椿就不得不服从指挥。紫蛾关上自己的房门后,打开前门,是对门的熊猫,说是要借一根擀面杖,他家的那根找不到了。

    熊猫的眼有意无意的扫着,见桌上油炸的馍片,顺手拿起一片往大嘴里送,拿起擀面杖悠悠悠的走了。

    “老艾,你看,我这可是处处受监视。”待对门的熊猫拿走擀面杖后,紫蛾轻声说,“她那是面棍子找不到?或许你上楼时让他看到了,看到了又怎样?谁家没有个男客?”

    想到紫蛾生活在这样的萎琐环境中,艾椿教授不免感慨,可是,自己的环境又好到哪里去呢?

    “老艾,我这话只能对你说,没法对别人说的,男人中我这半辈子的知交也就是你了,没什么话不能对你说的。你的学生杨兵可有毛病?他同栀子交友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他竟没有碰一下栀子,连手都没拉一下,你说这是咋回事啊?这是啥年代?有这样处朋友的?看你们大学里,白天都满是搂搂抱抱的一对一对的。”

    正当热血盛年的男人同年轻的女性处了较长时间的朋友连手都没碰一下,按时下的不成文的男女交往潜规则,似乎有点不正常。

    艾椿的心房不觉颤了一下,自己当年同柳留梅往来,不到三个月就强行吻了她,师道不存,近乎下作!

    “有件事我想问你,有人看到你最近常去娱乐场所,我不是对你早说过,那地方你最好别去。”艾椿转移了话题。

    “去过好几次的。”紫蛾坦然地面对艾椿的眼神,“我是去找栀子的,栀子的女友约她去那里跳舞,我不放心,就找去了。栀子前一阵心事重重的。”

    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已指向九点,艾椿站起来想要走,再过半个小时柳留梅每晚例行的电话就要打到座机上。

    “不能再坐一回?我还有许多话没同你说。”紫蛾恳求着。

    “以后找个时间再说吧。”艾椿去开门,但打不开,又回到房间。紫蛾坐着没起身,右手托着腮帮。

    “我恳求你今晚不要走!”紫蛾在轻轻的饮泣,一会她擦干了眼泪,“我没别的意思,我遇到了难题,求你不可。假如你一定要走,我也不拦你的。”

    艾椿教授想了一会,去厕所间尿了泡尿,然后掏出手机拨了女婿的手机号:“蛋蛋他爸,今晚我有点事要晚些回家,柳老师如电话问你,你就说我在你家给蛋蛋辅导作文。”女婿憋不住笑了一声:“知道了,又在垒长城吧,别太晚了。”接着艾椿又给柳留梅发了个短信:在给蛋蛋面批作文,可能就不回家了,吻!晚安!

    当这些伪作程序完成后,艾椿又回到原来的藤椅上。

    紫蛾给艾椿削了砀山梨,艾椿说:“这梨大,两人吃吧。”他把梨切成两半个。

    “你不知道梨是不能分成两半的,今生交了你这位高朋,舍不得再分开的。你慢慢吃吧!”紫蛾自己又削了个梨,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艾椿看着她红唇里整齐有力的小白牙,再比较自己半嘴的假牙,感慨衰老的无奈,所以,那么强有力的毛委员也不得不认可世界归根结底不是老年人的。

    紫蛾把艾椿没吃完的另半个梨用刀切成许多块,放在碗里,让艾椿用小勺子掏着吃,这下假牙对付起来就方便多了。

    “老艾,前不久我去找算命老头算了个命,算的挺准,老头讲我和女儿都是属鼠的,家里阴气太重,最好有个属虎的大男人去家冲一冲。属虎的男人不难找,可你说我能随便把老虎男人请到家吗?想了半天想到了你这只老虎。”

    “你怎么知道我是属虎的?”艾椿很奇怪,他从没有同她说起自己的属相啊。

    “我给老嫂子烧纸,还不看到墓碑上你的出生年吗?”紫蛾说。

    “你什么时候给我老伴送钱的?”艾椿有点惊奇。

    “每年都送!”紫蛾叹息一声,“我对不起嫂子,是我让她伤透了心。”

    房间里一阵沉默,当年她同老伴抄架时赌气说的一句话“我是偷了你家的钱,还偷了你老公!”,着实给了病中的老伴沉重的一击 ,老伴坚信不疑丈夫的同妖精似的保姆有一腿子,这成了她致死也化不开的伤心结。

    紫蛾每年给老伴烧纸的事,一点也没有透漏给艾椿,这令艾椿很感动,他自问,假如没有柳留梅他能娶这个眼前的女人吗?

    “你怎么相信算命的呢?往后不要去那些地方。”艾椿教授说。

    “我那死鬼走后,一直不太顺当。栀子个人的事总让我挂心,看来这回同杨兵要散。小苟不安心上大学,说读大学是浪费时间,想早点自己开公司。前不久他又同女友散伙,病了一场还没见好,要不是栀子的事,我早去他那里了。前不久我的一位远房表姨家里又出了天大的事,虽说是远房的,但还是很亲的,我小时候生下来妈就得产后风走了,我吃了远房表姨一年的的奶。”

    “什么天大的事?”艾椿教授问。

    “表姨的独子死了,凶死!他用炸药包把人炸毁,自己小命也没了。”

    “你说的是不是炸傅市长的案子?”

    “正是的,也不知道就那么巧炸了傅市长这个好人。”

    “听说你表弟是个毒贩,你怎么不同他说这贩毒的事是世上最缺德的事。”

    “我能知道她贩毒吗?去偷去抢去卖身也比贩毒强啊!”紫蛾叹息一声,“我表姨的命比我还要苦,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中年就累的病死了,是表姨带着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熬过来的。儿子结婚时借了一屁股债,媳妇过门后,一年一个的生了三个女孩,两口子把三个孩子全丢给我表姨,双双外出打工还债,出去不到一年妻子跟一个包工头走了。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容易走邪道,表弟跟一个毒贩子贩毒挣钱去了,争这钱来得容易,可小命丢得也容易。”

    “上了这条路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亡命之徒。他们知道被抓到后也是个死。”艾椿说。

    “你自己死也就算了,怎么把个好人傅市长搭进去呢?你炸个公安局长、城管局长、房地产老板、包工头、吆五喝六当官的也就好的多。老百姓还说你好。”紫蛾说。

    “那也不能这么说。”艾椿苦笑了一下。

    “哎!傅市长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听人说那天在场的当官的也有,年轻力壮的人也有,都没有敢上去拦我的表弟,你一个退休的老人上去干吗?他要是正常的话,一定不会上去的!”

    艾椿内心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这时候屋内的座机响了,紫蛾拿起话筒:“是我啊------你怎么这时候还不休息?------我会尽快去的------一定要你姐也去吗?-------好的好的。”电话足足通了半个小时。

    “小狗的电话,他说他准备买房子,要我过去看一下,一定要我和栀子一起去住一阵。”紫蛾说,他说的小狗是指苟经理的儿子。

    “见到小苟,代我问一声好。”

    “小狗他很尊敬你的。他说他老爸的杂七杂八的许多朋友中,真朋友没几个,你是一个。这小子头脑清醒的很。”

    “我也很尊敬他啊!”

    “不早了,你在我床上休息吧,我去栀子那里,你好好睡一觉。”紫蛾端来一盆洗脚水,然后把座机上的话筒拿下,“脚洗完了,盆里的水不用倒,明天我要浇花。晚安吧!”紫蛾柔柔地说,“真要谢谢你这只老虎!难为你了。”说完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洗完脚,上了床,被子上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艾椿仿佛有家一样的感觉。忽然想起陆游的那句诗:洗脚上床真一快。

    说实在的,他内心已把紫蛾当作了异性知己,要不他怎么能睡到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床上?想想人世间的千家万户的家,里面没有个男人的女人们,或者没有个女人的男人们,都是个缺陷,阴气重或者阳气太旺,都是不和谐的。自己虽有柳留梅,但一年中难得相聚,也还是阴阳不调啊!

    艾椿教授睡前都要把脖颈上的小玉虎取下,这个柳留梅赠与的定情物吧,随着他已经十载有余。今夜他在别一个女人的床上抚摸着小玉兽,内心油然生出愧意。但是一会艾椿还是在温馨中入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头雄性花纹大虎,独步在丛林里------ 。

    第二天一早,艾椿教授就想回家。紫蛾说:“你这一早就出门,不是给我做广告?吃完早饭后,我让栀子送你下楼。真的谢谢你,我昨晚睡了个难得的一个好觉。”

    上午,艾椿刚到家就接到韩翰的电话:“你老兄这一阵出国了吗?老找不到你。你现在在家不要动,我的小车马上就到,去殡仪馆。”一会韩翰的车到了,下车以后,语调低沉的说:“送老天去吧,昨天晚上突发心脏病走的。”

    诗人老天怎么说走就走呢?他是个好人啊!

    到了殡仪馆,为老天送行的不到十人,泠泠清清。原来是老天生前立下的遗嘱,他那次从临时拘留所出来后,在韩翰为他压惊的酒宴上,他煞有介事的掏出一份遗嘱:“老韩,这是我在号子里写好的,这人生啊,你能知道什么时候有风险,我好好的怎么就进了拘留所?这死神不也像警察一样弄不好不也会突然光临?”这遗嘱上有老天郑重的签字和指纹印。

    遗嘱上面写了三条:一是不张贴死亡告示;二是走时不换新衣;三是不开追悼会,指定八个老友送行。韩翰和艾椿都添列八分之一。可是实际到场的只有十一条腿,其中一人去上海医院割瘤子,一人已经完全痴呆。还有到场的一人因文革中两派武斗,右下肢中了两颗子弹,治疗不及时,右下肢被截去。

    在要不要执行老天生前的遗嘱上有过争执,老天的父母早下世了,老家农村只有一个胞弟,听韩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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