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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涉商海欲圆购房梦 私相会痛结内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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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是老人的杀手。可是回来同朋友、女儿女婿一商量,没有一个支持的。“退休了,安安静静多好,折腾个啥!”女儿一顿数落。而开机器按摩店的事,柳留梅那边还没敢声张。[主网王]温暖的妹妹

    招商会期间,签合同的现场,在《步步高》的昂扬的旋律声中热血沸腾,觉得此时不签合同不是赴汤蹈火的男子汉,应该去市场厮杀一番,此时不赚钱何时赚?觉得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无非是去工商所注册,再找个门面,培训一两个业务员,然后开张当老板等等,并不复杂。

    艾教授这一经历,懂得各类传销为什么死而复活,那刻意制造的疯狂现场氛围唤醒了人的某种*,乃至有相当有文化的人也陷落其中。

    告别了纹,怀揣一纸合同,艾椿回来后,很快投入经营前期工作。但是为找个门面腿都快跑断,不是地点不合适,就是房租太贵,吃不好睡不稳,生活全乱套。折腾了一阵,艾椿累得病倒了,住进了医院。这才觉得自己毕竟老了,力不从心。“老”字下面一个“匕”,钝刀一把。

    艾椿教授退休后开这个新潮专卖店,是他又一回“晨昏恋”,但这个晨昏恋让艾椿的精力透支太大,这个商业小情人过于冷酷。这时候,艾椿就明白河南某县给干部双保险——保留工资和公职,在这一优惠政策激励下,一些公务员气吞山河般的下海了,可是几乎全军覆灭,大都灰溜溜回来。第二回合就彻底冷了,市场远不如公务员的办公室温柔安稳,也就明白在中国招聘公务员时持续火暴的原因。

    听说老夫子住院,柳留梅请假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艾椿就准备出院了。

    “你住院怎么不同我说?”柳留梅一到家就责怪艾椿。

    “你两个班的课,还有班主任,累死!不忍心给添累。”

    “你不在家住,问你去了哪里,你又语兮不祥,我打电话给你女婿,他才告我说你住院了。”

    “我叮嘱他不对你说实话的呢。”

    “我是谁?你女婿他敢对我撒谎吗?”柳留梅说。

    艾椿笑了起来,当天就出了医院。

    住医院几天,信箱里的《南方周末》《新闻周刊》《北京青年报》《作家文摘》《万象》都塞得满满的,这些报刊,艾椿认为是当今少数还可以品尝的精神粮食。还有一封信,艾椿一看信封上的字体脑袋就大了,这是远方纹的手迹。不管写些什么,不给柳留梅看是不行的,当初相爱的时候双方约定不设置必要的的中间带,两人完全乳水乳融”。艾椿希望纹的信的内容只是谈开按摩机专卖店的情况,可是拆开展读,就像第一次站在按摩机上,身子浮了起来一样。

    艾兄:

    还是沿用过去的老称呼吧。时光匆匆,一晃眼快两个月了。这次在你我精神上交往许多年后,在双方都已无可避免的迈向老境的时空里,能够匆匆见上一面,我已很知足。

    感谢你的临别的赠诗,但不太好懂。“红唇明眸业已销”,是否说我们都已老去?但我觉得外表的衰老不必悲观,心的年轻可以保持到老。

    在招商会上,同全国各地的朋友在一起,特别同你在一起,我一下子仿佛年轻了许多。“大荒空徊长恨曲”,是否说人间有情人难成眷属?想想可能是这样的,说实在的很希

    望能同你在一起,在一起不一定就要夫妻么。这次我是诚心诚意邀你到我那里去,你缺少资金,但你有个好脑袋,我们搭帮经商一段时间,如有可能晚年在一个锅里捣勺不是很好吗?一个人烧的稀饭都不黏糊。可不知为什么你婉拒我的诚意?许多两口子是咬碎牙强忍着形体在一起,希望灵与肉都能在一起的两人却只是梦,真正是“大荒空留长恨曲”。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是金代元好问的诗句吧,他真是名至实归,好问!问得多好!可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男女原来本不是物”,这一句我就弄不明白了。是不是说无论男女都不是人?那时是么东西呢?

    辜某人对你我的相见,自然是猜疑种种。你还记得有天凌晨辜先生来长途电话,因为电话串线,你我在各自的房间几乎同时拿起电话筒,辜就恨恨的放下了,他自然怀疑我们俩人在一起,我没有解释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说他要同我永远不见面了,我想他真能做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枉做了一回男人,怕他做不到。

    我的按摩机“免费治疗站”早已挂牌开张,我是个说干就干的女人。我没有用“专卖店”名称,我不喜欢“店”。我把你在我本子上涂鸦的“免费体验”几个字放大做成大牌牌挂在外面,都说这几个字写的非常洒脱,这世上好的东西常常是无意而为之。我用你不经意写的几个字,无非是作个纪念吧,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免费体验”吧。

    我招聘的服务生是农村来的两位高中毕业生,其中有一个是考上了大学因无力支付昂贵的学费不得不放弃上大学,都是纯朴的小伙子,没有敢招用女孩,这就免去上次女服务生的被强暴的高风险,这歹徒真可恶,弄不懂中国的强奸犯怎么愈来愈多,我倒建议有关方面引进新加波的鞭刑,在他们的罪恶的屁股上狠狠抽上几鞭,留下终生的鞭痕。

    来体验治疗的老头老妈很多,排着长队啊,看着心里有喜也有忧,这时候我想,只要能减轻他们的病疼我即使不能赚钱也不后悔。昨夜没睡好,被网上一条消息落泪了:一位农村来城市打工妇女看了两次小病就花去两千多元,她觉得医院在吃病人,感到可怕,不忍再拖累穷家,投江而尽。假如她要是知道有我这个免费治疗的地方,可能不至于自尽。我怀疑医院、学校、房地产商甚至政府都在不声不响的打劫老百姓,还有那些垄断独大的官商部门,也在吸老百姓的血,自来水公司竟然调快水表,这还要老百姓活吗? 如今国营官商的缺德并不比私营老板的缺德少啊!

    第一个月过去,只卖了一台按摩机,是个七十岁的老头给她半瘫痪的妻子买的,老头说是作为纪念老两口的金婚纪念日赠送老伴的。他对我说,两人五十年从未吵架,我被感动了,不是血缘关系的两人相处是很不容易的,那肯定是他们的爱或者是亲情没有枯竭,或者是彼此都有独特的忍难功夫。我按进价卖给了老头一部按摩机,我没有赚老头一分钱,要说赚的话,那是赚他的高尚的精神。虽然一个月只卖出一台,而付出工资一千二,店面房租五百,电费二百,共一千九百元。我没有因为负增值而动摇。

    第二个月我一下卖出二十台,简直是个奇迹。原因是一个外国人买了两台,外国人一带头,就出现热卖。这时我想起电影《那人,那山,那狗》的拷贝早先在国内只卖出一部,后来被日本市场看上,在那里热销,跟着国内也热了起来,有意思啊!中国为什么总甩不开外国情结?

    我担心你的免费体验治疗站开不起来,因为你是文人,中国的文人大都动嘴不动手。如你开不起来,寄希望你能来我这里动动你的嘴。辜因为我们同时接了他的电话,疑是我们比翼双飞,我为了不使他太难受,告诉他旅馆房间电话窜线造成的。但是他一直没有上我这里来,我希望你能过来,帮我同辜彻底隔开。“妻”上难下

    班门弄斧,敬回赠诗一首:

    血肉心结何难销,尘世不尽长恨歌。

    问世间情为何物?男女原来总坠缘。

    纸短话长,后写有期。

    艾椿看完纹的信,写得既明白又朦胧,他知道这可能是一颗炸弹。他把信交给柳留梅。

    柳留梅读完信以后,反倒显得很平静。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这件事。”柳留梅说,“我不会阻挡你去的,这么多年没有谋面的老朋友,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见一见呢?人几乎都有探奇心理,尤其你们男人,你对纹这个女人的探奇心结早已形成,这次该解结了吧!心里一旦有了结,还是解开为好。”

    “这我做的不对,我确实担心你阻挡我去。至于所谓的心结是没有的,有了你以后,这个结就更不会存在。”

    “夫妻之间彼此原可以有一些秘密,但我们事先没有这个约定,六月四日的晚上,你还记得你赠给我的那首诗吗?”

    怎么能忘却?那个晚上,乳水交融。艾椿是文人,激情之夜岂可无诗?不知柳留梅指的是哪首诗。共同相处以后的编年史大事记都装在柳留梅的大脑袋里,痴爱的女人,理智是格外的胡涂,记忆力却是格外的好。

    “要不我背给你听吧: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捻一个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艾椿见女弟子眼中湿湿的,立刻拥住了她,不让她再念下去,他意识到背她同另一个她见面对她的伤害之深。的确,柳留梅是这块被自己开垦的处女地上的一块很纯洁的泥,已完全调和到自己这块老僵僵的疙瘩泥里,她没有私下保留一点自己,可自己就不是这样的,背着她私会另一个女人,就是证明,虽然另一个女人不是骚狐狸不是下三烂货。虽然他也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打碎去同她去和泥。

    爱应是一种光明磊落。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们这次会面对那个辜先生可能造成伤害,他们解除婚约这么多年,仍然不能分开,只能说明分不开之难。他们是不和谐中的和谐,就像摇滚音乐。男女在一起并非都是为了爱,所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残酷的’,这句话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这句话不知使多少家庭破损。我们不必悲悯甚至指责缺少爱的男女,许多时候男女是搭帮过日子,所谓相依为命吧,甚或是为了在一起活着,等待。等待儿女长大,等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到广大的农村看看,许多的夫妻不都是看上去共同麻木搭帮过日子?不过我告诉你,那不是真麻木,那时一种淡定,山野般的淡定。”

    艾椿听着柳留梅的语调平静的不乏理性的议论,几年的分离,几年的另类生活,使她衍生出不是寻常幸福生活中的简单的年轻女人所能有的别具一格的深层次思维。

    “见她还是不见她,我是反复考虑的。你要相信我,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和泥。”

    “你要事先同我说,我会鼓励你们见面的,我还没有低级到这种地步:男女在一起就要和泥。说实在话,这么多年,你一再放弃掉同她和泥的机会,能使离异的他们还能守在一起,这也是一种功德。”柳留梅说。

    “她说她们这种相守,是守株待兔,明知兔子不可能来的,没有希望的,可还得守,是无可奈何又无所作为,这真是对守株待兔的妙解。”艾椿稀释一下 眼前的尴尬。

    “我其实并不敌视她,看来她是个很人性化的女人,能够在大年三十晚上把一个离异过的有性病的无家可归的老男人接回家,不是每个女人能做到的 ,坦率的说 ,假如你在外面得了这种病,我要不要把无家可归的你接回家还真得考虑考虑。”柳留梅说。

    “我以为不少得这病的并不是通过苟且生活感染的,我就不信辜先生这么大年龄的诗人、教授有沾花拈草的低级兴趣。这种病的病菌是愈来愈多,像称教授经理的人一样的多,旅馆的床单上枕头上厕所上以及各类客车上的座位上等地方,无不活跃着淋球菌。我们大学的党委书记的眼睛里都进了淋球菌,你能说是他乱搞感染的?”

    “你以为诗人教授党委书记就比老百姓高到天上?那也还是张爱玲所说,一袭华丽的皮衣,里面充满了虱子。”柳留梅说。

    “你这话要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说,双料的右派反革命,那时党委书记就代表党的领导。”

    “右派有什么不好?都是些才德兼备的实实在在的人才,不是那些左派空心货,中国的右派再多些就好了。”

    真是代沟啊,如今的年轻人那知右派的无奈和痛苦呢?艾椿感慨一声。

    “你同纹的会见已成过去,我相信你们发乎情而止于礼。但是你的按摩机专卖店不能开张,你不能把仅有的一点养老金都搭进去,更主要的投入的精力太多,老人的时光是穷人口袋里的钱币。”

    “那付出的定金就泡汤了。”

    “你不是已在给我讲人生的得失观吗?失去不一定是坏事,我担心你一旦投身其中,失去的怕就不是定金。你知道人生晚年有三戒吗?第一是戒之在得。”柳留梅说。

    “你这是从老年报上贩来的吧!老年报整个儿就是让老人要无忧无虑等死,老人们能做得到吗?一个社会,没有上等经济,就没有上等的老年生活,六十岁正是人的中年,可却要退下来闲着,能不孤独?能不忧愁?我开的这个专卖店能激励我的活力。”艾椿的耳际突然响起招商会场签合同大厅内的摇滚似的音乐《步步高》,“我想,人家能在两个月内推销出去二十多台机子,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

    没有说出的是:赚钱。赚钱为女弟子园买房梦。

    柳留梅的脸上晴转多云,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她专卖,你专卖,千里遥相呼应。明天上午我有课,今晚我就得走,祝你情谊兴旺通四海,生意顺当达三江。”说完拿起她的白色坤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女人的“女”字,结体简约,上面一横率意而行。简约率意是好诗的本质。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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