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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家长宴重礼赠疲师 植树节情浓牵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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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诗意的下流。

    艾椿和柳留梅每天的通话就是这些日常的彼此生活的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旁人看来是些没有意思的话,无主题变奏,白掷钱给电讯局。

    没有意思不等于没有意味,意味在心里。触动了世界许许多多少男少女的新的《艾丽斯梦游仙境》,开始也不过是路易斯-嘉罗给小女儿写的浅显的没多少意思的童话故事,那时路易斯正在牛津大学上学,非常思念他的小女儿,就给他的女儿写了小女孩艾丽斯从镜子的后面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的滑稽的故事,路易斯-嘉罗没有想到世界上有太多的孩子喜欢这个滑稽的故事。看来文学的伟大不仅只属于有意思的正经巴拉的书,像莎士比亚和曹雪芹的作品。不那么正经的滑稽的书,如《西游记》、《艾丽斯游仙境》同样伟大。赵元任在《艾丽斯梦游仙境》的译序里说:“我相信这书的文学价值,比莎士比亚最正经的书亦比得上。”

    文学如此,人和人之间的说话同样如此,不必有意思,只是要有意味,意味只在心只在情。

    这个在他俩自定的植树节的暮霭沉沉的晚上,一老一少在遥远的两头的电话里絮絮叨叨调侃幽默的没意思的对话中,彼此在心里植着快乐和忧伤的树。

    艾椿刚进入梦乡,一串急剧的铃声惊醒了他,电话就在床头。

    “喂,哪位?”

    “是我!”

    “梅,什么事?”艾椿的睡意全没了,以为柳留梅那里有情况。

    “我做了一个梦,醒来后觉得梦怪怪的。”

    女人比男人更在乎梦。“怎么个怪?”艾椿知道这时候是不能急躁的,得耐心同她聊。他必须是垃圾桶,承受对方的苦恼牢骚。他必须是净水桶,对方渴了,及时送上水。他必须是充电器,对方缺电了,他必须顺利的接通电源。

    “梦里我们一起旅游去,我们走散了,我看到了你在远处,可就是撵不上,后来碰到一条好宽的河,你过了河,我却过不去,一个人在河的这边,你个傻逼,竟然一下扑到河里,向我游过来,可忽然又不见了,这一急就醒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梦里的事,总是撵不上,过不去,见不到。你没事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就是梦,岂能当真。睡吧!”艾椿打了个哈欠。

    “不知怎么回事,除了在你身边,每逢植树节我就睡不踏实,好胡乱想。”柳留梅说。

    “想什么?”

    “我觉得混沌未开的处子就像个蚕茧,不少蚕蛾从里面咬不破茧壳,生命就在自结的茧壳里结束了,这叫作茧自缚。我觉得爱情就是男人把女人的硬茧壳咬破,把她从茧壳里解放出来给她一个全新的生命,开始伟大的吐新丝结新茧的创造。”

    “这个比喻很新颖啊,我们男人想不出来的,你们女人的思维有时却很奇特。”柳留梅新奇的比喻赶走了艾椿的睡意。

    “神话中的爱情是比邱特在射箭,‘射’远不如‘咬’。一见钟情时男人的眼就开始在狠咬,然后拥抱是用手在咬,接吻是用嘴咬,写情书是用思想在咬,结婚的晚上是全方位的里里外外的咬,这时候处子的茧壳才真正的被咬破了。”

    “有意思。”他感慨一声,老二也开始苏醒。

    “不是么,你从说爱我的那天起,开始咬我,一直到植树节的金色的夜晚的那个咬,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的温柔中咬我。”

    “我觉得是在相互的咬。”他补充说。

    “你觉得我也在咬你了吗?”

    “咬得很呐!”

    “女人咬男人通常是咬紧了一个就不放,一咬到底。男人咬女人往往不是这样。女人既爱男人的‘咬’,又怕男人的‘咬’”她说。

    “此话怎讲?”

    “ 不少的男人,他们咬破了一个茧又去咬别的茧。”

    “睡吧!明天你还得早起。”艾椿不想把问题深化。

    “那你亲我一下。”

    他对着话筒叭叭两声,吻到了远方的她。

    放下电话,艾椿一点没有睡意了,柳留梅把春蚕作茧引进男女感情使他平添了一层淡淡的伤感。妻子弃世时,艾椿已近花甲,中国许多丧偶老人是独守晚年,或是因为“故人情义重,不忍复双飞”,比如书画大师启功先生,与亡妻感情甚深,决不再双飞。或是年衰体弱,不愿再结缘,结缘是要牵扯到另一个人的命运,比如大诗人杜甫。或是因为怵于前一次婚姻中的油盐酱醋,婚姻太琐碎,大丈夫不惧轰轰烈烈,就怕陷进琐碎,比如哲学 家黑格尔。马克思晚年也曾感慨,婚姻占去人生太多的精力。或是因为有艺术等癖好,不想让再一次的婚姻影响他的爱好,癖好就是最好的伴。

    艾椿教授似乎什么也不是,亡妻留给她太多的孤独,孤独疯长,长鼻子长眼长牙,他遇到了柳留梅洁白青春的那颗纯洁之茧后,虽很有过犹豫,最终还是咬了下去,于是 “复双飞”,不过一对年老的翅膀和一对年轻的翅膀只能双双展翼在黑暗的天空中,不敢在阳光下展翅,而翅膀是需要阳光的!

    中国的女人这条蚕宝宝,一旦被咬开后,她们中绝大多数是“春蚕到死丝方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棍子扛着走,为她们的男人耗尽生命的丝丝缕缕。

    艾椿想到柳留梅要扛着自己这条老棍子在黑暗的崎岖的路上跋涉,艰难是可想而知的,每每唏嘘不已。前不久友人郁大夫曾为柳留梅赋诗一首:

    情寄晚照实堪叹

    欲婚不敢欲分难

    奇恋二字休轻写

    心比天高泪最酸

    这不讲韵律的是诗实在是一首好诗,写尽了他同女弟子在感情生活中的进退之艰难。这世上许许多多的奇情奇才奇行的人,又哪个不是“心比天高泪最酸”?

    六四植树节这一天就这样在生活的动荡中过去。分开以后的每年的六月四日 ,双方都在精神上是极大的付出,六四是两人生活中不能忘记的生活主题词,就像法国人时常提及“法来西共和国”。

    放下电话已是深夜,艾椿在淡淡的轻轻的伤感中朦胧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床头的电话铃声又急剧的响了起来,艾椿以为又是柳留梅的电话。

    “喂,是梅吗?”艾椿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早晨八点了。

    “请问,艾老师在家吗?”一个熟而又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你找他有事吗?”艾椿语带犹豫。

    “你就是艾老师吧!”

    “是啊!”艾椿不能再回避。

    “终于找到了你,这几年我都在找你。我是纹,小纹啊!绞丝旁的文”

    “纹?”

    “是啊,你能忘了我吗?”

    纹?是她?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她,断绝音讯十年后,她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她又从哪里知道他家的电话?

    纹这个女人,可是不同寻常的一颗茧哪!

    纹告诉艾椿,她正在北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议上遇到了艾椿曾经呆过的一所大学里的一位教师,他正是艾椿过去的一位挚友,交谈中获知艾椿的妻子早已病故,并且得到了艾椿的电话。

    “听说你老伴病亡,心里很难受。”纹说,“你要节哀。”

    “走了多年了,哀也逐渐谈化,要不活不下去。”艾椿实事求是地说。

    “现在同谁过?”

    “同自个儿。”

    “我问的是子女在不在身边?记得你有一位女儿?”

    “女儿有她的生活,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

    “这样吧,会议结束后,等有空的时候,我给你写信,你也给我写信,你知不知道,我时常翻读你过去写给我的信,一封也没有少。我这是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真的很高兴。”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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